枫汐婉雁

浮生愿（35）

        天光大亮，碧落宫内还是一片寂静。花厅里。碧夕盈抱着采兮，闭眸等着刚下锅的粥熟。门被推开，没有惊动因太瞌睡而又睡熟的人，但是惊动了采兮。她困倦地睁眼，入眸的是一袭白袍。她抬首，看见了她熟悉的眉眼。“烟柳……”她小声唤他。“采儿没睡熟？”他蹲下身来，伸手抚了抚她的羽毛，道。“烟柳怎么来这么早？”她悄悄看了一眼碧夕盈熟睡的容颜，放心道。“我知道汐儿生病了。昨夜里又是一片兵荒马乱吧。今早来，我想着帮他们煮锅粥，这一战，可以休息好久的。”暮烟柳轻轻道。她低垂了眉目，烟柳那么好的人，不该为主人耽误。暮烟柳伸手想触碰他眷恋的面容，可是又怕惊醒她，终没有再进一步，只是隔着空气描摹着她的容颜，心痛至极却又，潇洒地放了手。“这个，交给阿盈，对病时的人有好处。让她自己也吃些，我怕她也生病。”暮烟柳从暮光里拿出了一个袋子，道。“烟柳，你那么舍不得主人，为什么当初要请命回到夜安，帮主人驻守边疆？”采兮问他，她理解不了。忘记不了那一天，暮烟柳立在自己恋人雾殇背上远去的背影，还有自己主人在夜里抱着她悄悄流泪的样子。“既然是她的愿望，我一定会帮她实现。”暮烟柳轻声，双眸中是眷恋，“她愿意，就好。至于我，没关系，习惯了一个人就好了。”采兮张了张嘴，没有说什么。“我先走了，帮我保密啊，采儿。”他说完，便消失了。采兮闭了闭眼，将眼泪逼了回去。不能哭，这是他们互相成全。主人，她抬首看向垂首睡熟的碧夕盈，你，既是残忍，又是……体谅。这手，放得，太决绝。

      汐赐。碧饮汐睁开了双眼，阳光明媚。她侧首，看到了尚在熟睡中的暮烟赐，一阵心安。纤长的睫毛，有些苍白的皮肤，有几缕墨色的长发垂在他眼前。她伸左手为他理了理发，随后动了动右手，发觉他一直牵着她的手，从他睡下开始。她悄悄挪了挪身子，凑近了他，又闭上双眼，睡了过去。暮烟赐无意识地动了动，然后睁开了双眼，好似是被她温热的气息惊醒的。他下意识像左边看去，只见碧饮汐已经面向他睡了，右手还紧紧握着她的手。他挑了挑眉，怎么还靠近了些……醒来过了吗？他一笑，也靠近了些，几乎是鼻尖碰鼻尖的距离了。暮烟赐忍笑忍得辛苦。“哥哥。你大清早的欺负我这个伤员你好意思吗？”碧饮汐无奈睁眼，看着面前这个笑得隐忍的某人道。暮烟赐伸手揽住她：“你还说呢！昨晚让我和舅舅娘亲忙到那么迟。你还欺负我们呢。”言罢，赌气似的蹭了蹭了她的面颊，然后拥紧了她。碧饮汐自知理亏，也拥紧了他，讨好地晃了晃他的手：“嗯……大人不记小人过？”他瞟了她一眼，在她哀求的眼神中败下阵来，默默叹了一声：“没怪过你。身子，舒服些了吗？”“嗯，好些了。就是还不能动用神力。”她低落道，“没法跟娘亲学剑了。”暮烟赐一笑：“有我们在，你一时不学也没有问题。”“不要，我至少要自保。”碧饮汐在他怀中，抬头看向他道，“不给哥哥添麻烦。”“怎会？汐儿一直是我存在的意义。我这辈子都只管你的麻烦，麻烦你再添点麻烦？”暮烟赐垂首看她，笑着道。碧饮汐说：“才不要！”然后又闭上了眼，不理他了。暮烟赐笑着刮了刮她俊挺的鼻，也闭上眼，再度睡了过去。

      碧落有一山坡，名为隽风。碧影落醒得早，就出门来此休息了。他突然睁眼，道：“烟柳，出来吧。”暮烟柳闻言身体一僵，他默了默，现出形来。一袭白袍，容颜清俊，可以如画。那双如墨潭般的眼睛里波澜不惊：“什么事？”“你……去看过盈儿了吗？”碧影落问他，声音温柔。“嗯，她在花厅里。”暮烟柳也坐下，跟他面对面道。“你不是说和盈儿书信来往吗？”碧影落又问他。“我只是怕她生病而已，而且，汐儿也是我的女儿。母女俩是真的像，连体质都那么像……不让人放心。”他暗暗地宣示主权。碧影落无奈想到，轻叹一声：“我明白，你别累着自己，烟柳。虽然你不在碧落，不在盈儿身边，可她依然担心你。”暮烟柳看向他，满眼的不相信。“是真的，但不信，也没什么关系了。你早些回去。”言罢，他消失在了光芒之中。暮烟柳没有说话，离开了。楸兮出现在这里，看着暮烟柳飞远的身影，轻声道：“主人，烟柳殿好像误解你了。”“这是盈儿逼他走的方法，我跟她承诺过，这个恶人我来做。”碧影落轻声。主人为了夕盈殿下，终究耗上了一辈子。碧影落坐下，楸兮也蹲了下来，他靠在了他的背上，闭目养神。楸兮回拢了脖颈，蹭了蹭他。

      望郁。萦清婉睡得不太安稳，三更半夜的翻来覆去。“婉儿，怎么了吗？好像没睡好。”碧引渐问在对床上的萦清婉。她摇了摇头：“没事……引渐，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？”碧引渐一笑，穿着中衣来到她床边，问道：“什么问题？尽管问。”萦清婉起身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容颜：“我是不是走得太干脆了些？夜安现在力量衰弱，抵挡不了他们的进攻，可是我，我却干脆地离开了那里……是不是不太好？”碧引渐看着他心尖上的人苦恼的神色，伸手拥抱住她。他的温度没有让她特别反感，甚至还有一些依恋，他开口在她耳边轻声：“我知道。我不也是吗。望，我想萦珏殿下和和歌殿下应该没有明确地要求你以后也留在夜安吧？”“我，也不想回去了。”这里有你。“我现在回去，也只会让哥哥左右为难。”她在他的拥抱中闷闷道。“那就住在这里吧。”碧引渐看向她，他的眼里光芒明亮，“清婉，望月殿下，我苍神可以留你在身边吗？”萦清婉望着他的眼眸，微微一笑：“求之不得。”伸手，握住了他向她伸出的、意为邀请共度余生的手，“我愿意。”碧引渐轻声：“谢谢，望，你成全了我。”“何尝不是，我又。”她一笑，靠在他怀里，就像她小时候幻想的那样，有一个人愿意抱着她，她可以在那人胸膛，看尽世间，听他的心跳。

      沫云。月沫泠醒的很早，因为她昨夜睡得也早。身边碧云错还在睡。月沫泠伸手悄悄搭上了他的脉搏，闭眸感知他魂上的伤势。半晌，她轻叹了一声。“沫儿，情况不太好吗？”碧云错好听的声音响起，她一愣，睁眼看着他橄榄的双眼，没有说话。碧云错悄悄伸手，一把把她拉到了怀里，伸手帮她理着长发。月沫泠还没反应过来，就已经在他怀里了，她慢慢伸手，也抱住了他，埋首在他颈项。“呜，痒。”碧云错难耐道，“沫儿能不能换个地方靠？”月沫泠一笑：“以后我专门这样治你。”“我哪错了要沫儿这样？”碧云错看着她，眼眸里透着些狡黠。“你要挠我痒？”月沫泠问他。“那可还是算了。”见想法被爱人戳穿，他就打消了念头。“我还不知道你啊。”月沫泠一笑，伸手为他把一缕发丝捋到耳后，“起来吧，我想去逛一圈。趁现在人少。”他点了点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