枫汐婉雁

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
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 自难忘
流光容易把人抛 红了樱桃 绿了芭蕉

浮尘愿(2)

       碧引沄先行引他们到了碧山之上,碧引渐后至堵截了他们的去路。“看着这样子,是未曾想到我们苍星会先出手吗?”碧引渐轻笑着问。“我们还真没想到。苍星虽与夜念交善,且苍星帝后为夜念婉南公主,但我以为,与众神之主交恶的你们并不会出手。原来,苍望帝后在你这个帝君心里还是有点分量的。是我们大意。”梵熵的声音冰凉,他的手中紫色的光芒越来越厚重。碧引沄低垂眼帘,没有说话。碧引渐淡淡一笑:“我们苍星随遇而安,我们的羽翼也只为我们在乎的人而盛放。电神。”

     “如果连对手的名字都不知晓,是不是有些过分?我名梵熵,电神梵漠之子,我的父亲死在先众神之主暮烟柳手里。”梵熵语气平平,仿似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。“我名霜纳,母亲是阳神霜晴。”那席流转着阳光的衣袍开口,声音依旧平静。“苍星苍望帝君,碧引渐。父君为先苍神碧影落。”碧引渐垂眸声音依旧,那道伤痕早已融入了平常,再提起也没有当年那般痛苦。“父君,先苍神碧影落。我名碧引沄,苍星东临王。”月光流转在他身侧,碧引沄低声说完,便侧目看去,轻声,“泠潇怎来了?”“那边无事,我先去过夜念了,清婉也来了。”月沫泠冲他一笑,随后望向他们道,“我名月沫泠,医神世家,苍星东临王妃。”“我名萦清婉,夜念婉南公主,今为苍星,苍望帝后!”神剑出鞘,萦清婉匆匆赶来,与他们刀剑相向。“都是神明之后……六羽之神。碧引沄,如果我没弄错,你隐瞒了自己的真名吧?”梵熵看向他的眼睛,问道。

      碧引沄没有说话,只是望着他们,橄榄的双眸里压抑着内心的悲伤。那么多年了,还是有人记得,他的生身父母——一个黑色的出身。月沫泠侧身挡在了他的前面,满不在乎地笑了笑:“梵熵,你就那么好奇吗?”“怎么能不好奇呢?苍星本身是强大的,但如果从内部攻破……岂不是就简单了?”梵熵的语气有了些戏谑,“东临王碧引沄,你是忘了你的旧名么?你以为那段时间无人提起,就可以当做不存在了么?碧,云,错!”他的名字,他一字一顿,声声坚定。碧引沄没有看他们,只是闭着眼,右手上神剑光华明亮。月沫泠回首看向他,“沄照。”她想抱住他,可是身后有敌人,她不可以,“沄照。”

      在他们以为将要得逞之时,亦在他们以为他会放弃的时候,碧引沄低低一笑:“你以为,拿出我的过去,我就会被你打败了吗?当年父君为我改下名字之时,碧云错就已经死了,死在了一个不知名的角落里,一个收尸的人都没有!如今活着的,立在你面前的东临王,名为碧引沄。”言罢他抬首,橄榄色的眼眸熠熠生辉。神剑飞出,剑河流淌,冲向他们。碧引渐松了口气,以为仲会被他们三言两语,陷入深深的困惑和迷茫,如今却是他多虑,只是……“从内部攻破,难道是已经将主意打在了仲的血脉之上了么?”他喃喃地自语着。萦清婉回首看向碧引沄,他的双眸中没有半丝碧引渐所担心的,便暗自松了口气。“泠潇在担心么?”他看着她担忧的目光,微微一笑。那灿然笑意,明亮了她的余生,她也笑了:“我只是怕,怕他们会将主意。”没有说完,碧引沄也明白,他自己的血脉,虽说当年碧影落为他换过血,可是他后来走得早,没来得及将所有的都换成他的,便是如今的一大祸患。碧引沄看着被无偕剑拖住的两人,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:“泠潇,他们会只有那么几个人来么?”

      “幽篁山的竹林,我看了它们三十年……也是时候该走了。”碧饮汐看着青翠的竹林和其上的积雪,悠悠一叹。“别已经道过了,潮汐不去见见她们么?可能是最后一面了吧。”温柔的声音响起,暮烟赐穿着常服,来到了她的身后。“也不必,毕竟早已和她们说过了。”碧饮汐回头,看着他令她心动的容颜一笑道,“我不想让她们看到我的脆弱。”暮烟赐看向他们交战的地方,神色有些凝重:“潮汐,我们可能去了也不一定能护他们无恙。引沄的血脉,不是我们能改变的。”“无妨,剩下的一切,我要和他们一起面对。”碧饮汐固执,“无论如何。”“嗯,我陪你一起,如果是潮汐在乎的人,那也是我会在乎的人了。”暮烟赐吻了吻她的额,“走吧,莫要急了。”

      碧饮枫沉默着,看着她的敌人。所以她一直没有出手。拭方時也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,就那么一直沉默地立在将昔苍冰封的冰之前,好闲以暇。苻萩也是,只是执着剑,看着他们。直至冰裂开,碧色的光芒破冰而出。苻萩也不惊讶,亦没有去叮嘱身后的人——因为她明白。他纵身而去,金属再度相撞。碧饮枫没有动,明白苻萩的意思。“需要你沉默那么久吗?”拭方時偏头,“那你的心,可不够坚定呢!昔苍兄,这边我在,你直接去苍星!那里才是我们的目的。”苻萩没有防备,被他击到了她的身后,然后匆匆遁去。“揽枫!”他看向她,却发现她的面容苍白至极,“揽枫?”“不必管他。”她回身,收回了剑,“让他们自己去吧。”“可是!”他截住了想要脱口而出的话。“不必了。”她抬步离开,我要做的,连你都不会理解,我要等她来,无论如何。

      “你还要拦着我么?”拭方時依旧偏着头,神力的凝聚出卖了她。苻萩握紧了剑,思量再三也终究没有顺着自己的意愿,拂袖而去。拭方時也没有出手,只是看着他的背影,喃喃:“真是有趣的人呢。”

      暮和禄看着为他包扎的霜燕樨的面容,淡淡一笑:“燕燕不用担心。”“哪能啊。”她叹了口气,“讲真,禄,这雷劈得还是有几分力度的。”“喂,燕燕,为什么我听出了几分笑意?”他对上她的视线,双眸里是灿然笑意。“婉儿没有受伤吧?”她没看他,别过了脸。“她没事,但也只是现在。我就怕苍星的战役,会让她受伤。”暮和禄隐去了笑容,低声,“不是不信任引渐,而是他们的敌人,没有那么简单。”霜燕樨为他披上了中衣,帮他将腰带束好,再为他披上了干净的外袍,梳好了发:“看来是该尽快了。饮汐她,也会出来吧。和平的日子就那么过去了。”“燕燕,害怕死吗?”他突然问她,认真而肃穆。“怎么说呢?要是你先我一步,我大概会怕吧……都会追随你的脚步,不论生或死。”霜燕樨回答得也认真,她的双眸一如冰晶那般,“我们当年就约定,同归。你忘了吗?”“怎么会?”他小心地不牵动自己刚刚被她细心包扎好的伤痕,伸手轻轻抚着她的面庞,“不会忘的,这一辈子。”

      “她没有出手。”郇弋雁忍着痛,将全身都洗了遍,换了干净的衣裳也顺道将自己包扎好——正坐在床边看向她僵持了许久的地方,失望。“嗯。”拿着洗换衣裳的席扉轻声,“她未尝失去本心,恐怕也只是想见一个人……思之如狂便会不择手段。”“你先去梳洗吧,会有些疼,你忍忍。”郇弋雁坐到了桌边,看着桌边的一摞厚厚公文,闭上了眼。“我处理好伤口来帮你。”席扉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,“你都不吭一声,我怎么会觉得痛?”她会心一笑:“赶紧去吧。”他点头,走进了梳洗室。

      “仲!”碧引渐担忧地看着他。月沫泠和萦清婉两人都被他们阻止在外,只能看着却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。“沄照……”月沫泠低声,“我不能在手袖旁观了!正月繁霜我心忧伤,繁霜剑!”“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,曷月剑!”萦清婉也跟着她一起,“沫泠!我们来神力合击吧。”“好。如果真的因为这样失去爱人……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的!”沄照,容我任性,月沫泠明白她们这么做会怎么样,“月明皎皎·是月寒葭!”神力化作蒹葭水岸,迷蒙而苦涩。碧引沄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,熟悉的月光流转在他身侧,他双瞳放大,他和伯明明设下了结界,她们不能参与也不会被伤害,这么一来,就前功尽弃了:“泠潇!你来做什么!”他看向她们的神力打开的神域幻象,嗓音中有几分沙哑。“我不能眼睁睁,我做不到,沄照。”她的声音压不住颤抖。“望,我和仲两人设下结界,本就不想将你们扯入,这样一来,我们的努力都白费了!”碧引渐倚着神剑,冲她喊道,心里是自责和羞愧。“你要让我守寡吗?一辈子的那种?还没个念想的!”萦清婉的声音透着寒气,她的身形他看不见。“我!”碧引渐攥紧了神剑,我怎么舍得,让你背负着思念孤独而行。

      “现在才动手吗?医神,望月,迟了!”昔苍说完,便发动了血脉之力。碧引沄呻吟了一声,隐忍而痛苦,他吐出了鲜血,一口一口,染红了土壤,浑身都是血脉的叫嚣,渴求着杀戮,是他昔苍的血脉已经压制了碧影落的血脉。他闭上了双眸,浑身都腾起了暗红色附着的碧色。不要……他紧咬牙关,控制着自己的躯体,不让他违背他的意志,在这种情况下和碧引渐执剑相向。“沄照!”繁霜剑带着愤怒的凌厉冲来,昔苍迅速转身一剑挡下了她的雷霆一击,被她生生击退了十几米。她现身,将他架在了自己的肩上,强大的神阵打开,她侧首,入眸的是他憔悴不堪的容颜,周身的戾气都化作清明和纯洁,她伸手为他抹去血痕:“沄照,沄照……你理理我。”她声音颤抖,眼泪滴落。

      碧引沄没有反应好久,月沫泠便一直看着他,小声唤着他的名字,一遍比一遍哀痛而执拗。直到视线重新聚焦,看清了她的容颜,碧引沄才费力地挤出一个笑容,声音微弱:“没事的,泠潇……你不该来的……”——前功尽弃了啊。月沫泠听着他温柔虚弱的声音,看着他的被血染红的薄唇,心中又悲又喜:“我不用你周全的保护,我应该站在你身边,你明白吗?”碧引沄闻言,笑了。月沫泠看着他,用神阵为他安抚血脉的躁动。挡在他们身前,萦清婉冷冷地注视着他,曷月剑嗡鸣着。碧引渐也立在她身侧,看着他,伤痕尽数治愈,依旧如初。“刚才的帐,待会儿跟你好好算算!”萦清婉狠狠剜了他一眼,转而寒声对对面的昔苍说道,“昔苍,入了我和沫泠的神域,就好好感受我们的愤怒吧!月明皎皎·月寒重露!”寒风猎猎,蒹葭萋萋,月华如练,悉数冲向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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