枫汐婉雁

梦扶桑（33）挽日·解心结

安晴搂着怀里哭得一颤一颤的焓凩，不甘心地向四周看去——却一无所获。“冉冉……我是不是，只有一个人了？”焓凩张开了红肿、干涩的眼睛，泪眼婆娑地看着她。“焓凩儿，焓凩儿，别怕，我，栖惶还有娴灵都在的。”安晴抱紧了她，默默调动了魔力传信过去，呼唤她们。“……嗯……”她流着眼泪，靠着她，不再说话。

“屏障先不要撤去，我总感觉，即使父君以身带来光明，这光明也不会太久。”晢曦开口，他看向吟翂、翊巉还有珩遇归惶，“我和阿瞳先回古木风铃，闵默还有候归都应我们的邀请等在那边——你们的伤势，重么？”“没事，我们的，不能说伤势，而是神力损耗，这屏障绝大部分都是我们的神力——你们且去，这里交由我们。”翊巉看着对面两人紧紧相牵的手，轻叹了一声，“若是难过的话，先歇会儿吧。”

“晢瞳，你……”吟翂忽然开口，他犹豫着，看着她。“我感受到了，父君的消失。”晢瞳声音冷静，“毕竟连我交予溟泽的印记都被发动……也就不奇怪了，我和皇兄过去看看，这边交由你们。如果要迁移百姓，我会传信过来。”吟翂点点头，没有再说什么。

“皇兄。”

“我在。”

晢瞳听到了他的声音，便没有再说什么。晢曦也没有强求——两兄妹沉默着，一起飞向古木风铃。

过了一会儿，晢瞳又开口：“皇兄，我们到了——他们就在下面。”晢曦忽然看向天空——墨色逐渐晕染，一点点向太阳逼近：“阿瞳，我们可能还不能回去……怨气又卷土重来了。”

已经开始降下高度的凤凰默了默，忽然又用力振羽恢复高度，然后猛然转向，向太阳飞去。晢曦也同时转向，和她并肩飞去。

“太阳受到威胁，他们便先赶过去了。”蛮蛮和囹圄一同落在这里，燉篁轻轻碰了碰君郁，声音温柔，“放心吧，焚洙他们很快就回来。”“燉篁！”君郁伸手抱住了她，心里又翻涌上悲戚。她紧紧偎着她蓬松的羽毛，默默流泪。

天水则凑近了君芷——他看到了他苍白的神色——蹭了蹭他：“哪里疼？”“心口……”君芷伸手摸了摸他，颤着声音。他回过头，看着遥遥望着太阳的临寒，想开口却又最终没有。“沧冰殿，芷儿不太舒服，您要不要先带他回水下凝川境？焚洙、修粲忙完之后我和燉篁都会带他们过来的。”天水低声。临寒点点头，他弯下身子抱住了身量还未拔高的孩子，轻声：“芷儿，我先带你回凝川境；郁儿，安安分分呆在这儿，燉篁他们会照顾你的。”

君郁看向一旁强撑着的兄长，点了点头，然后踮起脚尖想要努力够到君芷的额头，却发现自己还是够不到，不免有些失落。君芷伸手托住了她，缓缓蹲下了身子，感受到了妹妹在自己额上轻轻碰了碰。“我等阿兄回来。”君郁闭了闭眼睛，“我不会有事的。”“……好，等我回来。娘亲过来之后，百川下事务都交给重锦重川两位叔叔。”他不舍地看着她，“别乱跑。”君芷一只手揽着燉篁，她目送他们消失在这里，神情低落。

两只凤凰猛然拔高高度，螺旋着飞上天穹。

“皇兄，我估计，我们留不下阳光。”晢瞳估计着他们的速度和怨气的速度，有些沮丧。“不论如何，我们都要试一试，这是，父君舍身，换来的。”晢曦努力振羽，再一次加了速度。晢瞳明白她兄长的意思，便长唳一声，配合他飞上至高天。“亦余心之所善兮，虽九死其犹未悔——未悔·四方钩！”“昆山玉碎凤凰叫，芙蓉泣露香兰笑——玉碎·十字轮！”凤凰鸣在天际回荡，金光和红火交缠着飞上去，包裹住了太阳，驱散了附近的怨气。

“明月高楼休独倚，酒入愁肠，化作相思泪——玉碎·相思泪！二十四桥明月夜，波心荡，冷月无声——玉碎·冷月！”符文再次展开，将太阳庇护，光芒更甚。

晢瞳没能及时稳住身形，一头撞在了晢曦身上：“哦！”晢曦回头看向反应迟钝的凤凰，展开羽翼将她揽入怀中：“撞疼了？”“……没，皇兄，我也不知道这能支撑多久……”晢瞳靠着他，遥遥望着日光，“我们走吧，去处理剩下的事。”“阿瞳要不要先去休息？”晢曦担忧地看着身边，来我背上吧，我背你下去。”“不要，我能飞！”倔强劲又上来了，晢瞳用力拍了一下翅膀。

“阿——”君郁想唤她一声“阿姊”，就像从前一般，可是浛渊之前再三的叮嘱硬生生让她吞下了剩下的那个“姊”。她和突然失声一样，张着嘴却一丝声音也无。晢瞳看着好久未见的小妹妹，心下明白原因，也明白是时候将这些事说清楚了：“郁儿，过来，让阿姊看看。”“我是不是，应该唤一声‘焚洙’？”眼泪流下，君郁不敢再一次靠近她。

晢瞳低下头，她将右侧的长发拨到耳后，蹲下身向君郁伸出手：“郁儿，过来，让阿姊看看。”君郁看着那边蹲下身的晢瞳，眼泪滴落。她嘴唇都颤抖着，跌跌撞撞地跑向她，然后扑进她的怀抱，嚎啕大哭。

晢瞳抱着她，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，默不作声。晢曦看着那边从光芒中浮现的乘雾，开口：“朦胧，百川下，可还安定？”“没事，已经安定下来了……浛渊旅途的终点，不是这里，他没事，只是我们找不到他而已。”乘雾游来，蝠翼展开，将他们两兄妹都抱住，“不怕。”“嗯。”晢瞳没有看他，绯红的眼眸承担着近乎无法承受的泪水——她的泪水隐藏在阴影里。“晢曦，这个小女孩就是君郁，浛渊和小姐的孩子。”乘雾看着这个神色镇定的青年，“还有，怀慕殿下的离去……”

“无事，父君和我说，他已得偿所愿，再无遗憾。他说，他的封印只能延续一个千年。”晢曦摆了摆手，然后看向一旁静默不语的漠泽，“闵默，候归呢？”“我们来的时候，遇到深瑕的士兵，他们在应付，我和后就先赶过来。可是我们赶到时，已经迟了，他发动时空旋涡，沧海将我们都送到这里，自己不知所踪。”漠泽回答他，“需要我把他们找来么？”“不用，这般情况在，净世自己也需要好久才能恢复。”晢曦瞟了一眼晢瞳，然后继续道，“你们，要先来净世么？”“我们住在深瑕使馆。候归他们估计住在镇西府，也不是很远。”漠泽点点头，“安辰他们在处理政务，已经肃清完毕的朝野掀不起多少风浪。”

“阿姊……我可以这么唤你么？”君郁抬眸看她，泪眼婆娑。“——郁儿，你怨我么？怨我当时没能及时回来，让你被他剥夺神力；怨我没能及时赶到你们身边，若非父君，你、芷儿还有娘亲都要葬身天雷；怨我没能尽早回来，让父君不知所踪，让你们伤重？”晢瞳看着她暗红的眼眸，鼓起勇气将自己的惧怕告诉她。君郁看着她阿姊哀伤的凤眸，摇摇头，毫无犹豫：“阿姊有比我们更沉重的责任，我不怪阿姊！”“唤我‘阿姊’吧，郁儿，只是以后我会很忙碌，要待在你阿兄身边，安安稳稳。”晢瞳抱住她，放下心来。“阿姊！”君郁也伸出手将她抱住，就着泪水绽放笑容。

“舅舅，我知道你是怕我会失控，便强硬地斩断我和郁儿的联系。可是心结不解，斩断也无用，舅舅，原谅我吧。”晢瞳想着，回首看向在身边蹲下身看着她们的人：“皇兄。”

君郁猛然抬头，暗红的眼眸盯着凝视着自己的人，警惕起来。“郁儿，这是我的皇兄。”晢瞳松开她，然后看向晢曦，“皇兄，你看起来……”“看起来如何？”晢曦移开自己的目光，看向近在咫尺的绯红眼眸。“有些不好打交道。”晢瞳想了半晌才想出这个形容。

“君郁，但我觉得，我应该叫你一声，溟泽。我为光辉凤族修粲帝君苍梧晢曦……先父怀慕辅政苍梧雲初，你阿姊是我皇妹，你要以帝号称呼我，修粲。”颇为严肃，晢曦看着她。“沧浪龙族溟泽帝姬崆峒君郁，有父君崆峒浛渊、祖父崆峒临寒和兄长南溟储君崆峒君芷。溟泽，见过修粲。”君郁平复好心情，整理了自己神情，也一般肃穆地看着晢曦。

“小姐，还有三位夫人。”乘雾的声音响起，晢曦扶着晢瞳站起身来，看了看两姐妹不愿松开的手，默了默，看向他们的那边——上官娴和安晴走在她们之后，归惶搀着焓凩缓缓走来。

“我这几日住在瞭望塔，陆上全部事务交由另外两位帝君，修粲、焚洙。”焓凩威严的声音响起。“在。”两兄妹一齐应声。“进行逐日计划的成果整理，并与两大国际商议日光之事，其他的，不用担忧，自有他人处理。”焓凩看着他们，抿了抿唇，还想说什么，却最终没有说出口。“母皇。”晢瞳忽然向她行礼，声音稳重，“我和皇兄修粲，今夜将归去扶桑，请母皇应允。”晢曦也向她行礼，等待她的答复。“昀樨应允。”焓凩说完，便看向剩下的人，“芷儿来我这儿，闵默，请自便，招待不周，还请见谅。”

“是我们叨扰。”漠泽颔首。

“闵默，抱歉了，得让你们先在使馆呆几日了。”晢曦有些歉意地看着他们。“无妨，我和后会先回一趟深瑕，现在怨气暂时退去，两国之间的路线都是安全的。”北冥漠泽摇了摇头，“等你们的消息了。”